最后一棵胡杨

       这些花，可都是花中之极品。一棵仙人球，且不说母本有多大大，只是那接二连三的子球，个个就赛成人拳头。于是，当第四个子球成型时，终于身体失衡，惶惶坠地。当其中的一个个子球被分开独立成景之时，才又寻得一片安宁。一棵是蟹爪兰，个子不高，分支却繁茂，软软的坍塌在花盆边沿，一只只翠绿油亮的枝桠，低调着向窗台下伸着懒腰。剩余两棵也是仙人掌科，一棵类似仙人柱，三棱形枝干四根，每根直径三、四厘米，高三米有余，挺拔有力，因重心不稳，也被移居房屋一角，靠橱而立。另一棵，枝干圆柱形，其余部分均呈掌状，浑身上下布满了刺刺茫茫。只是，已经伤残多年，只留下金箍棒大小的一节屹立在那里，依旧青翠逼人。

当它们各自在角落孤独为家之时，朴素的它们丝毫不能吸引人的眼球。偶尔，那一次的集结，那一次的花开，终让人感叹老茎木质化斑驳的历史深远，非寻常之品花的妖艳----层层叠叠，灿烂欲滴，或倒垂如彩钟，或清秀如莲。

这些花啊，分明是烦扰红尘中的君子谦谦-----素面朝天却深知历史的内涵，甘于寂寞又色彩绚烂自信满满------它们让我想起了两个人，两个如这些花的老男人。

k先生，个子不高，语言不多，隔离衣无论发多少他也只穿那一件，黄黄的、破洞百出，扣子掉了，用瓶塞代替，衣服大了，扣子上下交替相系。他不喜欢评先进，不愿意搞文凭，甚至非常讨厌领导的上传下达。他的微笑是那样吝啬，但对于普通就诊者，越贫穷越慷慨，甚至在他们做完B超起床之时，都会热情拉一下手，扶一下肩，仿佛这些贫穷之士都是他的嫡亲。他有三大恶习，一是喝浓茶，一个老式的瓷缸，里面厚厚一层茶锈，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，只是一层深深地褐色，当他饮上一口时，便会如饮美酒甘露一般，先是唏嘘一声，而后美美的回味。“K先生，用你这杯子喝茶都不用放茶叶的。”每每我发出这样的言论，他便像个孩子一样，天真的笑了，露出几颗黄黄的门牙，当然这是长期吸烟的结果。吸烟是他的第二大恶习，右手食指和中指已被熏成了暗黄色，据说尼古丁已经枪毙了他很多的白细胞，而且正以常人不可查觉的速度继续战斗在一线。那一日，我将写有一篇“在一个长期吸烟患者的肺叶里发现了烟末”新闻的《健康报》摆在他面前，希望对他的恶习有所打击，谁知他只是走马观花般粗略横扫几眼，咧开嘴笑了笑，淡淡扔过来一句：“可能么？”然后对着那篇文章挑衅般用力的猛吸了几口，于是，那些文字就在那一圈又一圈的烟雾中渐渐模糊淡化而去。第三大恶习当然就是学习了，每一类医学书有新版上市，他总是第一个购买阅读，看他自己的专业书籍倒也罢了，偏偏喜欢涉猎于其他科室，甚至于儿科学、妇科学。更可气的是，他的脑细胞就像一块块吸附力很好的海绵，见什么吸什么，挤挤还有。鉴于他的这些恶习，终于臭名昭著，来到那个县城，你可以不知道县委书记的名字，你一定会听说他是谁。因为，全县正常人类的婚育程序中，他就是那个拥有一双透视眼的优生优育的保护神，以至于在全省B超协会都声名显赫。一年后与他相见，仍就是那个专业话题：你觉得计划生育还有多长时间要彻底转变工作路线？*年左右。我深以为然。

L师傅,其貌不扬，中等身材，平日里喜欢沉默、看报、琢磨。因为他和我原单位一位司机师傅同龄同姓同职业，习惯思维，也尊他为“叔”。后来发现全单位就我一个人喊他“L叔”，不论是比我年长的还是年轻的，入乡随俗，后来我也改称他为L师傅，但尊重不减。他是七十年代军人出身，拒绝微机等一切先进科学信息技术，却熟知天下大小事宜，古往今来正理邪说。在共事的这一年半中，我曾问过他两个问题，一个是2012年，钓鱼岛系列纠纷，让已处于风口浪尖的中日关系变得更“岌岌可危”之时，我问他，能打起来么？他说，打不起来，是安培竞选日本首相鼓噪声势。果然在安培上任之后自己率先偃旗息鼓。另一个问题是今年年初，钓鱼岛事件再次升级之时，我又问他，能打起来么？他慷慨激昂：“钓鱼岛必须要用武力解决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透过他的信誓旦旦，我仿佛看到了在一阵炮火轰鸣之后，钓鱼岛及辖海领域内足够日本消耗320年的锰、1300年的钴、100年的镍、100年的天然气等都红旗斗艳，然后一声巨雷，诱发地震，日本岛颠覆，海底埋藏的中国煤炭随海浪漂回来......当我还沉浸在幸福憧憬之时，他突然一盆冷水，消极思维啊，人类的文明进步需要跨越国际的大爱。一句话又是一堂生动的思想教育课。而后，他旁征博引神话故事开始讲解日本文明的起源，韩国朝鲜文化与中国文化的渊源。他的诉说，就像老家大舅口中的泰山老母家族故事一般，亲切且随意。就是这么一个从外观上看去朴素粗糙和文学丝毫不靠边的老年男人，在今年的年度考评会上，干了一件文艺范十足的事情------关于2014年工作打算先是说了句，今年我就退休，工作就不用做打算了。而后即兴赋诗一首，由于地方语言的发音限制，我只听见了最后一句：“今生当兵也无悔！”

 都说女人如花，女人如花多外在；我言男人也如花，男人如花在内涵。